我们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再次相会

而如今真相大白

*魏璎珞 x 富察容音

 

魏璎珞从一开始便对自己的不怀好意供认不讳,她懂得所有的社交伎俩,但在熟人面前,她始终表里如一,不肯为了讨人喜欢而撒任何一个谎。富察家的长女下葬的那天,她约苏静好出来喝酒,两人坐在吧台前一言不发地干杯,冰凉的威士忌就那样生硬粗暴地滑进胃里。魏璎珞面色阴郁、似乎不打算说一句话,但她嘴里忽然蹦出一句:“我不在乎。”苏静好也只是敷衍似的笑一笑,不打算逼问她为何要把富察容音的照片设为手机锁屏。

 

与富察容音相爱对她来说是始料未及的荒唐悲剧。魏璎珞步入上流社会,最初她想要的只是荣华富贵,爱情是被弃置在需求底层的附属品,她从未渴望要从谁那里得到真挚的关心。她总是对自己说:我不爱富察容音。这话在一切开始之前是千真万确的,因为那时她接近富察容音是为了走上一条攀龙附凤的捷径,至于那渴望自由的灵魂,她没有想过要将其据为己有。

 

关于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眷恋富察容音的温润与薄凉,魏璎珞自己心里也没什么数。很久以前她看过许多本言情小说,无数阅历让她学来了一些关于婚外情的不好词语——不伦之恋、通奸、乱交以及放荡。然而她这个人不擅长又当又立,也不屑于让自己的行为拘泥于世俗道德,只要还能在富察容音身旁假扮一个举止怪异的闺密,她就心甘情愿地赞美上帝,也非常乐意于在那些最为下流的词语里找到慰藉。

 

容音选了一个跟她门当户对的男人做自己的合法丈夫,她能面不改色地参加婚礼;容音去意大利度蜜月,她自费机票恬不知耻地跟着一起去;容音在晚宴上穿白礼裙,她就套上黑西装,成双入对。如此堂而皇之,如此厚颜无耻。她们在公共场合、在众人面前,不用担心会上报纸头条,目中无人地相爱,连刻意掩饰都没有必要。这是最为嚣张也最为低调的婚外恋。“我们只是朋友。”魏璎珞常常为自己的狡猾窃喜。

 

有一说一,魏璎珞真心认为她的诚实理应得到嘉奖。第一次与容音到不入流的小酒店里鬼混,她直言不讳:“我接近你只是为了上位。”可当两张微颤着的冰凉嘴唇碰在一起,她们都无可奈何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悲: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与渴望权力或是空虚寂寞无关,一切都因她们痛苦的相爱而起,这一切的存在都是为了一份烂俗到可歌可泣的爱情。在很久以后,魏璎珞失去了爱与被爱的能力,但她会不可避免地念旧,还是要习惯性地在一些蛛丝马迹里寻找自己与过去的联系——容音的遗书上工整地写着:给璎珞,于是她得到了两栋靠海的漂亮别墅和一柜子的名牌大衣,还有不为人知的二十首情诗与一首绝望的歌。这就是她仅剩下的宝物。

 

富察家的长女走了多年,魏璎珞还是保留着她可贵的诚实。傅恒最近在计划给亡姐写一本回忆录,目录的章节顺序由童年编排到大学,十分客观地展现了逝者波澜壮阔的一生,沉默无声地进行悼念。璎珞找到他,一上来就直截了当地要求:“我是你姐姐的情人,而你要把这点写进书里。”她说这话的时候非常理直气壮,一副不得反对的样子。傅恒苦恼地看了一眼已经打好草稿的大纲,最终决定不经她同意叫来曾经的姐夫弘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两个人不出意外很快地就吵起来,就像清宫电视剧里勾心斗角的嫔妃们一样非要争出个正宫和小三之分。傅恒并不上前劝架,只放任那两人越吵越凶,弘历的口才只适用于做生意而不能用来拌嘴,于是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眼见即将落败,他狼狈地亮出了自己的最后底牌——

 

“你和我的妻子通奸!”

 

刚才还气势凌人的魏璎珞一瞬间就噤了声,咬紧牙关把视线移向别处。由此可见杀手锏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

 

弘历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有些不足,因为他知道富察容音不属于他或是任何人,并且他的现任妻子是颇有手段的狠角色淑慎。然而有一张曾经切切实实存在过的结婚证为他撑腰,合法的夫妻关系被白纸黑字牢牢地钉在板上,容不得任何一个人上前来指指点点。就凭着这个,他说话的时候总归比魏璎珞显得气派。

 

璎珞虽然脸皮不薄,但她知道自己理亏,只能在这个节骨眼上默不作声。傅恒从一开始就找不到机会插上一句话,现在气氛尴尬,他唯一想做的只有赶快逃离现场。三人被困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服软,都等着最为软弱的那个人精神崩溃,然后快点结束这一切。事实证明他们三个都是一等一的狠毒人物,直到最后也没能分出个输赢胜负。弘历让了步,但他话外的意思依旧是:不要把魏璎珞写进去。这是对死者名节的侮辱。

 

“侮辱”。

 

她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因为与谁相爱而被侮辱。令人怀恋的十八岁过去了那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感到这样纯粹的悲伤。

 

魏璎珞事后忆起这次不愉快的谈话,越想越气。她想要喝酒,想要不顾一切地把自己灌醉,想要得到她再也得不到的体贴与关心,可过去只有容音才会苦口婆心地劝她重视身体健康,如今物是人非,她再没有必要以放任感情为名自我作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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